【羡澄】山鬼 (六)

#执念深刻鬼主羡x失忆妖娆山鬼澄,中长篇不定;

#江澄对外宣称是死了,但其实是下落不明;我为魏哥大声哭泣! @羊语 


# ///跪求评论  捞一把惨淡的前文 山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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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三毒圣手江晚吟自此在世上销声匿迹百年有余。

 

江家在一个时辰内易主,江宗主家传的紫电圈在了他外甥金凌的手指上,仿佛他目这人间不过一折不出彩的戏,他看得够了,便从他那漆花红木的椅子上站起来抬脚就走,也不呼喝一句,低调得仿佛不曾来过,但旁人看着他空下来的那张椅子,闲言碎语多是有,却没有一个人敢坐下在他的位置上看看风景。

 

直到莲花坞的弟子更迭一轮,金凌作为江澄唯一的血亲与世长辞,魏婴提着一杆墨笛天南海北地去寻他踪影。

 

——魏婴是一向不信江澄死了的。

 

 

 

魏婴在那年立秋刚过就逐渐好转,第一场秋雨过后已经能够独自一人翻过云深不知处的高墙去山下的镇子打酒喝。

 

那一日恰是姑苏蓝氏承办清谈,他从蓝湛身上摸了钱袋买了两坛天子笑回来,在山脚下选了一棵显眼的老树杈一躺,揭了一坛慢慢地嘬饮。云深不知处禁酒,而自他身体每况愈下之后,蓝湛也在这一事上管他极严,似这般醇香的烈酒根本碰都不会让他碰一下,是以他心向往之已久,直到这一日才终于得偿所愿。

 

他料得蓝家上下为了清谈迎宾正是繁忙之时,便是蓝湛一时半会儿也无暇四处寻他,更何况他揣了一份不便为外人道的心思,正是所谓成败在此一举,才定要选个远离是非纠缠的地方做好准备。

 

他有些紧张地抱紧怀里未开封的酒坛子,额上覆了一层被酒气熏出来的薄汗,他自己的那一坛已经喝得快要见底,但他还是觉得嗓子发干,战栗感从脚底一直上升至全身,一小束日光从叶间打落在他搂着酒坛子的手上,他又灌了一口酒,有些期待地想:不知道江澄愿不愿意替他还这两坛子酒钱呢?

 

其实他只欠着江澄一坛子的钱,因为另一坛是买给他喝的。

 

但不管是一坛子还是两坛子,总之钱是要还给蓝湛的,那他就少不得要问问江澄,他把自己终身抵押给江家,不知道能不能够这一顿的酒钱?

 

再加上下辈子呢?

 

再下辈子呢?

 

魏婴坐在树上盘算良久,他用的这副面孔较之自己当下的岁数其实小了许多,眉目都是少年人的清秀,一颦一蹙间尚且还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稚嫩的懵懂来,可是但凡有谁一不小心看见他的眼睛,都会被那里面透露出来的神色所震撼,那是一种由绝望、怨恨、愧疚和眷恋叠出的一层行将就木的壳,哪怕再多善和爱意都浇不透的垒块。

 

但如今少年似乎活了过来,他的眼睛眨着,乌黑的瞳仁在眼眶里打转,隐着三分欢欣五分忐忑,再剩下两分不知将去往何处的温柔。

 

阿澄啊。

 

你来接我回家吗。

 

师兄给你炖汤呀。

 

魏婴的心思转过几个弯儿,说辞也打了半寸厚的草稿,自觉万事俱备,只欠着一阵西风把江澄从莲花坞吹到他面前,这次他要好好地向他道歉,但不再是为了告别,而是为着之前的口不对心伤人伤己。

 

他憧憬着自己将在莲花坞和江澄过一个久违的年,荷塘里结一层薄冰,廊下挂着零星的脆弱的雪,他想到江澄的饺子总是包得很难看,下了锅十个有一半都是破的,他大惊小怪地替江澄将那些不忍直视的面片儿捞出来,将已经煮好的另一盘端给他:“大少爷就别想着自己动手了,喏,师兄给你包的,外边儿吃去,别弄脏了新衣服。”

 

这一年的饺子大概还可以轮到他来包,到时多买些饴糖,悄悄地都包给他吃。

 

还有红豆汤。

 

全莲花坞都喝一碗的话,要买多少红豆呢?

 

到时候带着小苹果一起去,但若是这傻驴半路尥蹶子不干,做主人的岂不是很没面子?

 

魏婴笑出声来,可能是因为想起了驴子的傻样,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远远地看见了江家修士显眼的紫衣,为首的一个颜色明显深一些,制式也更精致,他眯着眼,脑子里已经先一步浮上一双澄澈的杏眼。

 

他修为低微,虽是身体大好也还只堪堪一副凡人样子,只得手脚并用地爬下树,抱着两个酒坛子十分狼狈地往下蹭,待要转身时正赶上江家的人马御剑落了地。

 

有个年轻的声音在他身后试探地问:“魏前辈?”

 

魏婴猛地回过头来,对上的却不是希冀的那双杏眼,他正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便听得为首的那人接着道:“在下云梦江枕流。”

 

“江澄呢?”他莫名有些颤抖。

 

江枕流道:“宗主仙逝,魏前辈节哀。”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魏婴三两步冲上来攥住江枕流的衣服,他的身量尚比江枕流矮了两寸有余,正恶狠狠地仰视着江枕流的眼睛,恐慌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流出来,在下巴上汇成很大的一滴,无声地落进他的领口里,“你重新说,江澄到底在哪儿?!”

 

江枕流看上去很想拔剑架住魏婴的脖子,但他沉默一阵,终于还是冷淡地将他推开,轻声道:“漱替宗主恭喜魏前辈愈可。”

 

魏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笑这天命,他前一刻还在为它短暂的垂怜而感激涕零,后一秒便恨不得拔剑搅乱漫天日月星辰;他原以为两世为人,终于被自己盼来一场命格里的转机,却万万想不到,终究还是搭上江澄一世福祉,饶他这条贱命在世上苟延残喘。

 

他跪坐在地上把玩自己的手指,那双手修长而有力,在鲜活的血肉下面涌动着顽强的生命力,他将其中一只放在唇边,默然半晌终于狠狠地将食指咬破,腥甜的血涌进他的口里:魏婴啊魏婴,你凭什么值得别人为你前赴后继——先是一个莫玄羽还不够,偏还要江澄舍身来换你吗?

 

江澄,我们之间,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呢?

 

江澄,我凭什么呢?

 

——他的眼睛终于死了。

 

 

 

江枕流将魏婴从地上扶起来,不知是不忍面前之人,还是不忍为了面前之人而舍弃凡世的宗主,想了想还是道:“魏前辈不必如此,宗主求仁得仁,如今大抵也是欣慰的罢。”

 

求仁得仁。

 

他可真是受天道眷顾。

 

毕竟魏无羡只想求云梦江晚吟一生喜乐平安,他许了两次,却一次都没有实现。

 

魏婴站起身来,不晓得该不该求苍天给他降一肩风雪,自此与三界再无干系,也好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去寻他。

 

他不告而别,也终于再无所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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